一直到最後，愛麗絲始終不明白的是奏的「愛」。

十二歲，奏在她最純粹的那個年紀出現，沒有一絲徵兆地進入她的人生。
那時的愛麗絲，已經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許多，卻仍是個孩子。很多時候，她不懂奏的想法，或許五年的差距真的是鴻溝。

愛麗絲十五歲的那一年，奏接到了其他國家的演藝邀約，決定離開日本，前往美國。那是奏一直以來的夢想，是愛麗絲和奏交往的第二年，她們的選擇是暫時的分開。

「等我。」在機場，奏這麼對愛麗絲說。
沒有眼淚，至少當下沒有。她們只是緊緊擁抱，直到最後。

那一年，她十五歲，她二十歲。一個人選擇了放手，成全一個人的夢。
那是橘愛麗絲最後一次見到速水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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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奏離開的前幾個月，她們還幾乎每天聯絡。
奏出演了電視劇，愛麗絲目前的狀況，或者日常的話題。約是一個月之後，奏越來越忙了，聯絡成了一週一次。再久一些，變成了兩週，然後是一個月、三個月、半年、一年……在奏離開日本的三年後，愛麗絲十八歲的夏天，她與奏徹底斷了聯繫。

奏的SNS私人帳號再也沒有登錄過，只剩下與粉絲互動的公開帳號。有的時候，愛麗絲還是會點開那個名字，那個寫著速水奏的私人帳號。裡面有她，有周子，有文香，有志希，有那些愛麗絲也熟悉的事物，而不是那些洋人的臉孔。

兩年的時間，愛麗絲才明白，奏的世界不會再有她，她的世界卻不能沒有奏。
那也已經來不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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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聯繫的隔年，愛麗絲一如往常地和事務所的其他人一起過聖誕。
十九歲的愛麗絲還不能飲酒，而大多數的成年人都已經喝多。醉了的志希躺在地上，同樣醉了的芙蕾躺在志希身上。一旁的奈緒也已經醉倒，加蓮對著她的臉又戳又捏，也無法把那人叫醒。
愛麗絲環顧一下四周，清醒的人屈指可數。正當愛麗絲拿起面前裝著果汁的紙杯時，雙人沙發的一邊明顯凹陷，桃華在她一旁的位子坐下了。

和她同一期出道的桃華，也和她一起走到了今天。
年紀相仿的少女們競爭，互相扶持，在舞台上發光發熱，桃華或許是愛麗絲這些年來最熟悉的人。
所以，桃華知道她的秘密，知道她和奏的事，反之，她也清楚對方的秘密。
橘愛麗絲明白，櫻井桃華喜歡一之瀨志希，這件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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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初知道時，愛麗絲驚訝了很久，問了桃華為什麼。金髮的女孩支支吾吾了半天，也沒能湊出一個完整的句子。
那時，她們十二歲，只是年幼的女孩，卻在同一個時間喜歡上了不同的人。也是在十五歲那年，奏離開日本，志希與芙蕾開始交往。

那是公開的秘密，至少愛麗絲認識的人幾乎都知道。她本以為桃華會哭，但對方沒有，只是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天，拉著愛麗絲去咖啡廳吃草莓聖代。

「不難過嗎？」回事務所的路上，愛麗絲這麼問。
那時，天色已經黑了，路燈暈黃的光似乎模糊了視線，隱約地，桃華的眼裡似乎閃著水光。
「難過嗎？」桃華笑了，卻是愛麗絲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。
「有什麼合理的理由，可以讓我有資格難過呢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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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喝完了各自的飲品，時間過了午夜十二點。癱倒在地、神志不清的眾人沒有醒來的打算。愛麗絲牽著桃華，離開那個被弄得一團亂的房間。

兩人一路走上了頂樓，十二月的夜風十分寒冷。桃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，點開一個視頻後，交到愛麗絲手裡。
「挺好的，看看吧。」

2011年的微電影《空空的天空》，片長只有九分鐘，愛麗絲卻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。
等到愛麗絲關掉視頻，才發現下雪了。白色的雪花落在螢幕上，溶成雪，而更多的水滴卻也接著落下。
一直以來，愛麗絲以為奏從來不明白，不明白那些曾經說出口的愛，不明白奏對「愛」的定義，可那卻不是真的。
就像《空空的天空》那樣，女孩選擇離開，選擇不再聯繫。或許有人覺得殘酷，覺得痛苦，或許十五歲時候的愛麗絲無法懂得，但如今的她才明白，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愛。

因為愛，所以可以為了妳放棄一切。
包括放棄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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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天，許久沒有的，愛麗絲和桃華一起睡。雙人床上，兩人談著以前的事，很多很多，好像她們還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，還是那麼單純，對感情都還懵懂無知。

「愛麗絲。」即將入睡之際，愛麗絲感覺桃華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「謝謝妳，愛麗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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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是所有的天空都充滿雲彩，不是所有的愛都有勇氣去承擔。」
——《空空的天空》影評

二十三歲，愛麗絲剪去留了多年的長髮。
未及肩的髮完全露出脖頸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，愛麗絲很滿意。

一個星期前，速水奏拿下了奧斯卡金像獎。
一襲深藍的禮服，與她的髮十分相襯。在宣布得獎者，念出奏的名字之後，愛麗絲關上了電視。

她做到了，她的理想，速水奏的夢。
那一年，她放手，放了彼此，遠走高飛，卻留下了她。
如今，愛麗絲才漸漸明白，奏總有一天會展翅翱翔，會飛往未知的藍天，而那裡不會有愛麗絲的身影。

一如她們斷訊的那一天，奏二十三歲，所以她也在二十三歲時剪斷了這些年來的思緒。
髮廊外，空氣仍是冰冷。想讓桃華第一個見到自己的新髮型，愛麗絲從隨身包裡拿出了手機，按下對方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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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什麼合理的理由，可以讓我有資格難過呢？」

到了這個年紀，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
如今，愛麗絲也明白了桃華那時所說的。而對愛麗絲而言，難過不需要資格，愛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，只是單純的情感。

不是所有的語言，不是所有的感情，在這個世間，都需要一個交代。
就像那一年，她讓她等她。

卻沒有說她會回來。